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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-不行!不能怕,不能慌!阿盈还躺在营中的病榻上烧得厉害,等着她带了药回去。
身子纤弱的单薄少女,狠狠咬了咬牙,哪怕指掌之间被萝蔓间的荆刺扎得渗出了血,也一声不吭,坚忍地继续一步步踩着石凹,攀着藤萝向下移动。
蓦地,一缕笛音乍然响起在空旷幽寂的深山间,清寒的调子隐隐含了悲慨苍凉,一声声拨高,震得林间百鸟惊飞--
“扑棱棱--”冷不防一只黄羽白腹的仓庚鸟自她脚边飞了起来,带得那几根藤蔓一阵急颤。
“啊--”一惊之下,少女猝不及防地松了手,随即脚下一个趔趄,就这样整个人自那面陡峭如斧劈的石壁上摔了下来……
千钧一发之际,那一抹素白衣衫就这么出现在她惊慌欲绝的视眼里,那少年身姿轻盈,籍着岩壁纵步跃起,然后,她就落入了一个气息清冷的生硬怀抱里。
不过一丈来高,几息之间便被半拥着落了地,刘乐从惊愣中回过神来时,那少年早已利落地放开了她,神色孤冷地径自立在一旁,未有言语。
他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,一身的缟素的白,手持着一支六孔竹笛,缎带束发,眉目秀逸,只神情之间一派拒人千里的冷然淡漠。
她目光移向少年身前不远处,才发现崖边正北方向,燃着三柱高香,奠了一字排开的数盂清酒,而他方才横笛所奏的那支曲子,似乎是《诗》中的《豳风·东山》。
--这人,是在焚香祭奠。
“多谢。”她想了想,还是朝他施了一礼,低声道。
若无这少年出手,只怕她今日便命丧于此了--尽管,她方才之所以会受了惊自岩壁上摔下来,这人也难辞其咎。
那少年清秀明逸的眉目间,一派静水无波的淡漠,并不理会眼前道谢的少女。只略略打量,见她并未伤到,便兀自转开了目光,似乎只是为自己无意之间造成的一个意外收拾了残局,然后,余事如何,与己无关。
少年回身,向北而立,又将那支润青色的竹笛横于唇边,六指按孔,于是,一缕清寒悲旷的笛声便重又在山野空林间振响了起来--
仍是方才那支《东山》--
“我徂东山,慆慆不归;
我来自东,零雨其蒙。
我东曰归,我心西悲……”
刘乐方才自岩壁上摔下来时,虽给那周身缟素的白衣少年接住,分毫也未伤到,但小竹篓却是整个儿倒了出来,各色的柴胡,木香、白芷、甘松、川芎散落一地。
她小心地俯身将一棵药草拾了起来,费了半刻工夫,终于重新装满了整只竹篓,该下山回去了。
那少年的笛曲已奏至最末一阙--
“仓庚于飞,熠燿其羽;
之子于归,皇驳其马。
亲结其缡,九十其仪……”
已经走过了最险的这一面峭壁,下面便是野林蓊郁的曲折山路,对于自小在乡间的长大的刘乐而言,实在是如履平地。
她眼底露出了些许轻松,然后便几步走到了下山的那条蜿蜒小径前,刚刚要迈开步子。不经意间,少女抬首看了看天边黑压压暗沉下来的铅色云翳……看样子,快要下雨了呀。
今日早起时,天色便是一副阴云欲雨的闷沉模样,是以她日中时分出门时,便备了雨具。
而此时,少女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少年——除却面前那三柱香、几盂酒还有一只酒鉴,连同他手中那支竹笛外,浑身别无余物……而且,看他的样子,似乎也没有半点赶在雨前下山的打算。
她拨开药草,自竹篓最底处取出了一件收拢整齐的蓑衣,想了想,却轻轻咬唇把它放在脚边的地上。碧草如茵的山畴间,竹黄色的蓑衣极为显眼,他应该看得到的罢。
刘乐心里这么暗暗想到,至于她自己——只要脚程快些,大约、大约也能来得及在雨前回到营中的。
她放下蓑衣后回头看了他最后一眼,便快步匆匆离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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