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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上他凝重的眸子,我心跳不已,慌乱道:“吕伯渊,你凭何问我?”
他身形微滞,随即松开手上的力道,自嘲一笑:“说的是,我有何资格问你。”目光流转,他深吸一口气,缓缓吐出,语气中藏着几分苦涩与无奈,“是我失言了。你看,世人皆爱争高低输赢,到底,我亦不能免俗。”
我望着他略微凌乱的衣襟,眉宇间难掩的失落,心跳如鼓,咚咚作响。
“你便是将我脸上盯个窟窿,能窥见几分真相?”吕伯渊将那张染墨的宣纸掀开,重新蘸了笔墨,行云流水,“倒不如再多想想,是谁在下这盘棋?”
砚中的墨汁略显干涸,我重新捻起墨块,蘸了水缓缓研磨。
周遭静谧,只有伴随他动作的细微声响。
天下未定,我虽没有亲眼所见、亲耳所闻,但圣上征战苗蕨的野心昭然若揭。盛青山尚有用武之地,皇帝全没有必要这么着急挫伤他;梦中五年盛青山从未败落,如今归来才两年多,这突如其来的灾殃到底从何而起?是哪里生了变数?吕伯渊是皇家未来得力倚重之人,他这样可遇不可求的谋士,怎会轻易拿去与盛青山兑子?这背后到底是谁在获益?
我于朝堂之事终究陌生,看不清眼前的局势,犹如雾里看花。除却皇帝,还能是谁?何家?萧景宸?太子?若论起派系,波谲云诡,我愈发迷茫。不愿见他们相争,却又无力阻止,最终还是忍不住偷瞟吕伯渊的神色。
“说。”他视线专注于纸上,笔下生风,语气却十分笃定。
我心道这人后脑勺长眼,但仍有些歉疚道:“方才是我情急失态,冒犯了你。你我虽非至交,却眼下也算得友人,自然不愿见你卷入是非。”
吕伯渊不动声色,语气平常,“无妨。是我言语不当,惹你动怒。”
他忽然这样客气,让我有些不自在,仿佛彼此变得疏远。
但这些日子的相处,我早已见惯他口是心非。
转身走向门口,低声与河石吩咐了几句。
不一会儿,河石沏了新茶回来,还捎带了一盘精致的糕点。
虽说吕伯渊不喜甜食,但因我每日会来,厨娘似乎终于找到了机会,每日都会变着花样准备。偶尔我也会因此手痒去交流一二,给吕伯渊做点什么。他的性情怪是怪了一些,但还是好哄的。至少我是这样觉得。
茶香四溢。我将茶点置于他手边,柔声道:“方才是我鲁莽,您大人不记小人过。别生气了。”见他爱答不理,我伸手欲抚平他衣襟上的褶皱,却被他灵巧躲开,自行整理了。我讪讪地缩回手,嘟囔道,“我是不该对你动手,但你总是话说一半,不知这样有多气人。”
他斜睨我一眼,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,冷冷道:“那还真是,对不住。”
我愣了愣,今日好像气得狠了一些,“要不你也打我几下消气?”江湖儿女不拘小节,能屈能伸。我有意将手臂抵到他面前,袖摆宽大,险些沾到他的笔墨,被他及时托住。
他有些无奈地看着我,“你此时这般卖乖,我会想你是在真心哄我高兴,还是为了盛青山,不惜屈尊降贵,来套我的话?”
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“你今日是怎么了,总要与他过不去?”
“你总不肯言明,为何只来怪我?”他面色如常,身形里却透露出一种沉重的失望,“你放心。即便你是为了盛青山,你所问之事,我亦会据实以告。我早已说过许多次,无论是这腿还是性命,都可交于你。”
视线相对,屋中再次陷入沉寂。
淡淡的墨香与温热的茶香交织在一起。
我望着他的眼睛,望着他眼中我清晰的倒影,诚恳道:“吕伯渊,我分不清。”
不知不觉间,我早已分不清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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