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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个皱巴巴的羊皮纸团在门外滚了一圈,便被墙角掩住,彻底看不见了。
奥斯维德坐在书桌前重重地揉按着太阳穴,刚才稍微提起来的那么点儿精神又倏地散了。长久的睡眠缺失让他整个人处于一种深重的烦躁中,还混杂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和精神上的麻木,似乎天大的事情落在面前,都蔫蔫的提不起应付的兴致。
白鹰是个识时务的,它深觉面前这人周身都笼罩着一层低气压,随时可能逮着谁撕谁,于是在完成送信这一任务后,就势一滚下了桌,四叉八棱地躺在地上歇气。
人在极度疲惫的时候,思维总是跳脱而飘忽的。奥斯维德支着头,翻了两页面前的军报,又看了眼窗外依旧浓重的夜色,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以前的帕森庄园来。
几个零碎的画面一转,困意便又卷上来了——
那好像是个春末的下午,那几天外头爱下雨,带着几声晚春的闷雷,从远处隆隆碾过来。
帕森庄园二楼的茶厅被那株阔叶女贞树挡了半边窗户,采光不太好,雨天里更显得整间屋子黑沉沉的,十分昏暗。
奥斯维德坐在床边的椅子上,手里压着一卷书,眼睛却一直盯着窗外的花园小道。那条小道一直朝前延伸下去,就是铁质的雕花大门。
老管家伊恩“咳”了一声,清了清嗓子,进屋一板一眼地道:“少爷,抓着书发呆不是好习惯,要罚的。”
小小年纪的奥斯维德抿着嘴唇转过头来,问道:“那个讨厌鬼今天不来吗?”
伊恩脸上的法令纹变得更深了一些,“一个有礼的绅士不应该这样称呼别人。法斯宾德阁下昨天接到了军团调令,春假提前一周结束,已经动身回王城大本营了。那时候您烧还没退,所以没跟您说。”
奥斯维德听完,心里先是庆幸了一下,为自己可以少练几个傻兮兮的格斗术松了口气。但紧接着,他又觉得有些索然无味的失望。
具体失望什么他说不出来。
他只觉得那个法斯宾德虽然是个混蛋,但至少比那些佣人要有意思许多。庄园里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儿人气,现在又散了,安静得有点无聊。
他盯着花园尽头的雕花大门看了一会儿,又转头问伊恩:“那明年春假他还来么?”
伊恩想了想,摇着头实话实说:“军团里一般只有第一年有完整的春假,这是新兵福利,明年他应该来不了了。”
后年呢?
他想问,不过应该也是一样的答案……
又一声闷雷滚过去,他还没从浅浅的失望中剥离出来,眼前的景色便是一晃,他面前的玻璃窗变成了一面墙,再往前走两步,便是一扇半开的门,几个女佣正在里面躲懒闲聊。
他隐约听见其中一个人压低了声音道:“你们没听说过老爷不喜欢小少爷的原因?”
另一个人“嘘”了一声,轻轻道:“没发现他跟克诺老爷越长越不像?”
“他也不像夫人啊。”
“夫人重病好几年了,瘦得都脱相了,你能看出她原来什么样儿?”
“这倒是。”
奥斯维德站在墙边一动不动,既不想朝前走,听得更清楚些,也不想后退。
就在女佣们又要继续猜测讨论的时候,一只手搭在了奥斯维德肩膀上,不轻不重地拍了拍:“少爷您今天的书还没看,不能偷懒。”
那是伊恩的声音,但是他转头却发现站在他面前的人成了凯文。
他感觉自己像植物抽条一般迅速拔节长高,视线从仰视变成了平视又变成了略微的俯视。
而凯文则拍了拍自己腰间的牛皮袋,一脸轻松地道:“我去趟神墓,很快就能回来。”
接着他转过身,跑进了一片荆棘丛,身手矫健地在荆棘枝中劈开了一条道。就在他转过头来冲奥斯维德挥了挥手说“看见没,我就说我一个人绰绰有余”时,一条长满尖刺的荆棘枝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蹿了起来,眨眼间便捅进了凯文的心脏。
凯文睁大了眼睛,张口想说话,却溢着血沫,无声地朝后倒去……
“你——”
奥斯维德支着下巴的手突然抽搐了一下,像是不小心踩空台阶一样,猛地惊醒过来。
他垂着目光,盯着自己桌上被水洇湿的羊皮纸地图看了好一会儿,才无声地吐出一口气。
桌角上的沙漏只浅了薄薄一层,离他刚才被白鹰惊得睁眼并没有过去太久,但他所有的困意都已经被刚才几个杂串在一起的片段扫了个干净,再没有要睡的意思。
他搓了搓自己的脸颊,让自己清醒得更彻底一些。而后起身拎起挂在一边的斗篷和铜丝面罩,打算去一趟医官院。
年轻的皇帝大步走出书房门口,外面巡视的守卫立刻“啪”地一并脚,就要匆匆跟上,谁知他刚迈两步,面前的皇帝脚步便骤然一停,低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。
守卫差点儿没刹住直接撞上去,扒着墙皮直拍心口:卧槽吓死了!
“陛下您需要找什么?我帮您。”守卫小心问了一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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