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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从不是累赘。”莫尔亲吻她的发顶,五指穿过指缝,将她的手握在掌中,“你是教皇的亲信,比任何人都要近的近臣,你是我的眼睛与耳朵。有人厌恶你、惧怕你、想要除去你,是因为你太过有用,他们害怕你看见他们不愿让你见到的事物,听见的不愿让你听见的话语。”
艾西在他怀里微微挪动了一下,光裸的双足蜷进薄毯里,她仰起头,望着教皇的蓝眼睛。
“我想学剑术。”她说,“我想变得更结实,更强壮,跑得更快,更少生病……虽然不可能像骑士们练得那样好,但只要比从前好一点就好。”
她生来不会魔法,也显而易见地没有当骑士的天赋。可教皇很少能拒绝她的任何请求,尤其是在被她的眼睛这样注视着的时候。
希欧多尔不喜欢地牢。
血与腐肉与秽物与潮湿腐烂的稻草,与铁锈与阴沟与灰鼠和污垢。
与犯人拔去了叁颗臼齿牙齿的嘴里吐出的带血的猩红胆汁,烙铁在皮肤上留下的焦臭。
“继续。”希欧多尔说。
狱卒将烙铁贴上囚犯的生殖器,肉被烧焦的气味随着滋滋作响的白烟,满脸是血的男人痉挛嚎叫,终于被撬开了口。捧着纸笔的书记官立刻开始记录,将囚犯含糊不清的话语如实记下。
这是最后一个,被活捉的叁名刺客终于都已招供,书记官仔细核对了所有口供,向骑士点了点头:“您辛苦了,圣骑士阁下。”
审讯本无需圣骑士亲自监督,然而事关教皇安危,在权柄交替之际,一切蛛丝马迹需得谨慎。
希欧多尔孤身走出地牢之时已是深夜,阴暗牢房里粘滞的气味纠缠不去,像已死之人抓着他的脚踝。
他回到住处更衣与洗浴。冷水从头顶浇下,被打湿的头发紧贴后背。
他家族里的成年男人世代留着长发,他们曾以善战而闻名,更古老的时代里,每一个战死在外的男人会由敛尸人割下长发送回家族中,送进城堡地下室里,作为一种荣耀的收藏。
希欧多尔厌恶这长发,厌恶它枷锁般的重量与家族自我夸耀的银白色泽,所以他留着它,以让自己把这厌恶记得更清楚。
冷水的温度能叫人清醒,流水带走肌肉的热度,皮肤收缩紧绷。他深深呼出一口气,呼出来自地下的腐臭,在蒙蒙水雾中,他的鼻尖幻觉似地嗅见了不存在于此处的味道。
那味道是奶油和松饼,是幼兽的绒毛,是贴身的棉布,是婴儿的脸颊和刚绽开的婆婆纳花。
是一切柔软的事物。
骑士在这气味中看见一双褐色的眼睛。
她的皮肤亦是软的,滑腻的触感依稀残留在掌心。希欧多尔注视着掌心,猛地攥紧拳头,又慢慢松开。
那触感不像肌肉的酸痛一样会随着反复的屈伸而消失,气味也不会随着呼气而散去。被他握在手中的仅有水珠,和他的掌心是同一个温度。
他将那些水珠甩去,从浴室的银镜里看见自己的眼睛。
那气味仿佛被暂时地忘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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