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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平三年时,刘表被朝廷拜为镇南将军荆州牧,并假节督荆、益、交三州军事。刘表遂遣军攻陷房陵,并设房陵郡,以荆州名士蒯祺为太守。后来刘琮降伏于曹公,蒯祺也随之降伏,并代表曹公向盘踞在巴山北麓、上庸西城等地诸多深山大壑的豪强们怀柔。
此时曹军从襄阳往汉中传递信息,最快的道路便莫过于经过房陵向西直抵汉中,路途约一千三百里。信使快马加鞭,三四日既到。而荆州军的军报,要通过峡江水陆道,难免慢些。
因而,当曹军得知荆州败绩,众多将校都在紧急商议撤退的时候,定军山上的刘备本部,对此还一无所知。
这些日子的战斗中,曹军固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,玄德公也并不轻松到哪里去。此番攻打汉中,动用了荆益两州的军队合计十万,刘备这辈子都没带过这么大规模的兵力,所以用兵格外谨慎。又因为汉中山川险固的地形,各路兵马都只能与敌拼消耗、拼人命,殊少施展战术的机会。
然而刘备控制益州的时间毕竟尚短,无论用人、用兵,都还不能做到如臂使指。益州军各部在与曹军几番鏖战,折损到了一定限度以后,诸将都渐渐有了懈怠的迹象。至于荆州军,或许因为水土不服,或许因为久战思乡,其实兵锋之锐不似先前。
而前线粮秣物资的巨大消耗,又使得后方府库日渐空虚。
益州再怎么富庶,终究只是一州。过去数十年里,更没少经过战乱损失。如此规模的兵力在前方作战,消耗的物资、征调的民伕都是天量。哪怕军师将军诸葛亮留府,刘备也时常担心供给不及。
后来又听说曹军主力南下攻伐荆州,愈发使刘备忧虑。他一度打算放弃对汉中的进攻,而以主力东进解救江陵,因为诸多文武苦劝方止。
但此后数日里,他在指挥作战时的态度急躁了很多。亲率主力登临定军山,这是庞统的建议,倒还罢了。后来他几次亲自攻打夏侯渊设在山下的营垒。虽然将士们竭力遮护,但他的麾盖和他本人都几次遭到曹军针对的反击。最紧急时,他自己持剑作战,逐退敌兵。
还有一次,他冲得太过靠前,军师将军庞统随侍在侧,结果战马被箭矢所惊,狂奔出列,直奔向曹军营垒去。若不是赵云带着数十轻骑解救,只怕庞统就要成为夏侯渊的俘虏了。
当然,曹军总要吃亏得多些。
昔日曹公自己也承认说,刘备,吾俦也,但得计少晚。单以战阵上的攻守进退而论,除了曹操本人以外,刘备丝毫都不畏惧曹营诸将。何况此刻他身边猛将如云,谋臣如雨,而对面的夏侯渊只带着一个病重的徐晃,和若干无名小辈?
随着战事的深入发展,刘备对胜利愈来愈有信心,只不过将士也确实疲惫,难以始终保持最初那种猛攻猛打的状态。
这一日里,因为夏季天气炎热,刘备罢战收兵比之前早些。
曹营众将都在议论荆州军报的时候,刘备麾下诸军正在定军山北麓梯次后撤。
刘备和左右文武登上一处较开阔的山坡,只见百余名将士带着满身的血腥味和汗臭,横七竖八地躺在坡上的长草间瞌睡。有人手里握着一枚烤饼,刚咬了一口,饼子还含在嘴里,却已经睡得深沉。
有侍卫大步向前,试图喝令这些将士让开,被刘备连声阻止。刘备认得,这一批是裨将军陈式的亲兵,他们今日五更下山,两次参与作战,到这会儿确实累得很了。
他看看周边环境,指着更高处说:“我们到那头去,看得还清楚些。”
众文武都道:“那处甚好。”
一行人走了几步,却见庞统和法正两人俱都站着不动。
“士元?孝直?”刘备招呼他们。
庞统提着袍子,一只脚踩在大石上,凝视山下的曹军营地,并不答话。
倒是法正反应快些,慌忙小跑过来。
刘备问道:“可有什么发现?”
法正稍稍犹豫,答道:“主公,我以为,曹军似乎突然有些……有些慌乱。”
刘备心头一动。他转回身,站到坡地边缘。
他也是经验极其丰富的武人,此前没太注意,可这会儿定神看去,果然觉得敌方的营地中有那么一丝不妥。并非哪里有将士散乱或者肆意行动,而是某种细微的不同。之前双方鏖战许久,曹军再怎么应对艰难,骨子里是有条不紊、按部就班的,但这会儿……那种状态忽然就不在了,代之以某种微不可察的……
刘备想了又想,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。感觉那像是某种动摇,又像是某种沮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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