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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祯并没有在偃城停下脚步,而是跟着大军来到了樊城,登上了,十多年前,他曾经登上的九宫山。多年过去,山水依旧,可人却已非故人,不错,无论是随行的将士,还是梁祯本人,都已变得面目全非。
但就梁祯而言,再次登上此山时,胸中,却是怎么也燃不起当年那万丈豪情,更别论,横槊赋诗了。因为,当年梁祯南征的根因之一,就是希望能够履行自己年少时许下的诺言,但如今,斯人已去,生死两茫,这激情,又谈何而来呢?
梁祯背着双手,立在呼啸的朔风之中,看着那灰黑的汉水,不知不觉之间,竟留下了浊泪两行:“
鸿雁出塞北,乃在无人乡。
举翅万馀里,行止自成行。
冬节食南稻,春日复北翔。
田中有转蓬,随风远飘扬……”
是啊,自打未冠从军征至今,不知不觉之间,已经过了整整四十年了!四十年啊,一生竟就这样过去了。
“长与故根绝,万岁不相当。
奈何此征夫,安得驱四方。
戎马不解鞍,铠甲不离傍。
冉冉老将至,何时反故乡~”
梁祯情不自禁地,用手捂了捂脸,因为他的泪水,正如那瀑布一般,哗哗地落着,打湿了铁甲,打湿了军衣。之所以反应会如此之激烈,是因为梁祯想到了盈儿,想到了与他相伴终生,但自己却始终没能让她如愿以偿过一次的盈儿。
“祯一直说,会保护你,但其实,是你,一直护着祯啊。”梁祯喃喃道。据说,黑齿影寒在生命的最后时刻,曾背着诸将,焚毁了一批物什,还将一方玉印,砸得粉碎,乃至于后来,诸将整理遗物时,都已经无法辨别,这印信的规格与内容,只知道,它是一方玉印。
只有梁祯知道,盈儿是将自己当年送给她的王后衣冠及印信,一一毁掉了,因为这些东西,永远只能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,一旦有第三个人得到实证,对魏庭而言,或许就是一场灾难。
荆南的战局,似乎恶化得很厉害,因为就在梁军主力进驻樊城的第三天,原本一直封锁着沔水的刘兵舟船,也开始缓缓后撤了。这沔水乃是从汉水之阳,进入汉水之阴的主要水路,而它在之前的十多年中,一直是被关羽的舟师牢牢封锁着的。
因此,这支舟师一退,襄阳便等于朝梁军敞开了怀抱,只要梁军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来,将其攻陷,是迟早的事。
“魏王,徐将军报称,刘兵主力南下,襄阳贼兵,势单力弱。我军是否借此良机,克服襄阳?”满宠一直留在徐晃营中,考察徐晃的表现,但此刻,他亲自回来了,可见徐晃已经完全取得了他的信任。
“不克襄阳,荆北将永无宁日。”梁祯抹干眼泪道,“传令,进军襄阳。”
“诺!”
“慢着。”就在满宠转身欲走的时候,梁祯却叫住了他。
“魏王可还有事?”
“伯宁,若是我军在攻城之时,孤大限已至。尔等会如何行事?有话但说,无需避讳。”
数十年的历练,早就让梁祯开会了如何看人,如何将合适的事,交给合适的人去做。因此,尽管平日里,他十分宠信杨修,但到了一些事情上时,他还是选择了更加“刻板”的满宠。因为梁祯知道,这件事,只有满宠能够做到,不折不扣地执行下去。
“当秘不发丧,引军撤还樊城。”
梁祯最怕的就是这个,因为他知道,单纯地将这数万梁军带回荆北,张合、满宠、徐晃乃至蒋济,都有这个能力。但战机可是从来都不会因为某个人逝世,而长久驻留的。因此,梁军必须抓紧每一次的机会,如此才能避免,日后为了弥补因错失机会,酿成的大祸,而付出惨重的代价。
“即便孤先走一步,尔等亦要一鼓作气,克服襄阳,而后毁弃襄、樊二城,再北撤宛城,以待收复之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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